开头与结尾:
雨欲来,天昏黑,呼呼作响的风。
小巷。被风吹动的白色衣袂,一条白色的穗花在衣袂后的一侧随着风摇摆。一双行进中的脚,踩过无数翻转中的落叶。传来越来越近的声音。
这双脚在另外几双脚边上走过。这几双脚的主人是一个老翁和一对年轻男女。
老翁焦急地推着他们:“快走!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
一双白嫩的手紧紧拽着一双老树皮般干瘪的手。
年轻少女的脸上两行泪水,依依不舍,不肯放手,还不住地喊着:“父亲……”
一双大的微黑的手将两双手掰开。
老翁含泪,对年轻小伙说:“小女就托付与你了,好好对她。”
年轻小伙坚定地点点头。
老翁低下头摆摆手:“走吧,走吧。”
年轻小伙拉着少女离去,不时回头。白色穗花与老翁、与那对年轻人渐渐拉开距离。听见老翁担忧的声音:“小心官兵!”
拂动的白色穗花。
那双脚继续迎着风,踩着落叶,前进。转过小巷,来到大街。
声音变得嘈杂。时不时有一些纷乱的脚从身边跑过。传来粗鲁的敲门、叫骂声。
有两个官兵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前,其中一个用力地拍打着门:“开门开门!快把人交出来!”
白色穗花晃动的更激烈,那双脚步伐开始加快,急促的心跳声。
有几个官兵拽拉着一个少女,少女哭喊着:“不,不,放开我!父亲,母亲……”一对老夫妇拉着少女的手不住求饶“军爷,军爷,放过小女吧,我给您磕头了!”
老夫妇松手,跪地磕头。两个官兵乘机拉着少女往前拖。一个官兵挡住了扑上来的老夫妇,将老妇人推倒在地。老翁忙扑到老妇人身边。
官兵一脸坏笑:“你们家闺女若真能伺候皇上,那是你们家几世修来的福气!”
他身后是一个越跑越快的白色背影。
奔跑的脚步突然止住。重重的喘息声渐渐平复。
白色的穗花随着风摆。
府门外,另一双脚迎了上来。在它的引领下,进了府门。
白色穗花一晃进门,门砰地一声关上。
府门,高大的门匾,上写“太子府”。
内室。白色穗花垂在茶几一端。与它相连的是一枝碧绿剔透的玉萧。
太子妃贾南风,一个黝黑、矮短的女人,衣着华丽。她看向玉萧的主人这边。得意地:“你等的机会终于来了。”她取出丝帕,走近:“看你满头大汗的……”
一只举起丝帕的黝黑的手在半空中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拂去。
贾南风迅速地转过身,哼了一声:“别忘了,等你从皇宫出来,你就是我的了。”她半侧着身,看猎物般地看着玉萧的主人。
皇宫宴会,殿内,灯火通明。歌舞翩翩,众人饮酒、谈笑。
晋武帝坐在上方,两边分别是杨皇后和江贵嫔。杨皇后衣着艳丽,主动伺候着晋武帝。而江贵嫔则素净得体,强颜欢笑,应付着晋武帝。
痴傻憨笑的太子司马衷坐在下首,旁边是不时向外张望的太子妃。
太子少傅卫瓘,杨皇后的父亲杨骏,以及太子妃的父亲贾充都互相笑容以对,举杯同欢。
歌舞退。贾南风站起,故作端庄地将头抬得高高的:“太子与儿臣特地为父皇、母后找来了一位乐师。希望他的乐曲能为父皇、母后更添欢愉。”
晋武帝与杨皇后对视。晋武帝不动声色,杨皇后面露赞许:“皇上,太子妃果然贤良淑德。”
晋武帝看看贾充。贾充正拭着汗,偷眼瞧着贾南风。晋武帝又看了看傻笑的太子,一笑:“那还等什么?!”
贾南风:“是!”威风凛凛地击了击掌。
没有动静。贾南风开始焦急地望向外面。晋武帝、杨皇后、江贵嫔,以及在座的各位也不由地跟着望。晋武帝正要向贾南风抬手,欲询问,箫声传来。
萧声低沉凝重。有风,绑着金黄色绳子的红色幔纱轻柔地舞动。
殿内的每一个人都面色肃穆。贾南风得意地扫了扫周遭,坐了下来。
江贵嫔呼吸急促,用力地咬着下嘴唇,捏着丝帕的手按在胸前。她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,箫声传来的地方。
透过轻盈的红色幔纱,一条白色穗花飘动着。
江贵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,又无力的闭上。
(闪回)飘动的白色穗花。粼粼的波光,一双纤细的手将白色穗花系上一枝玉箫。
……
苍老的晋武帝孤零零地坐在皇位上,四下寻觅,怅然若失。
司马遹走入,晋武帝兴奋地站了起来:“遹儿,来得正好!给皇爷爷吹段箫吧。”
司马遹伤感地低下头:“皇爷爷,司马遹再也不吹箫了。”
晋武帝失望地垂下了头。
司马遹:“遹儿今日是来辞行的。”
晋武帝:“辞行?”
司马遹:“遹儿将去自己的封地。”
晋武帝呆了半天,迟迟才叹出一口气。
一辆马车驶出城门,驶向远处的一片绿色。
箫声回荡。
画外音:“师傅,遹儿再也不吹箫了。但我永远能聆听到世间最美妙的箫声,永远……”
若干片段:
净身房。室内空洞,阴暗。黄昏的余辉通过窗户照了进来。
聂葳躺在床板上,表情木然。
一只皱皮巴巴的手将一根小木棍递到他的嘴边。苍老的尖尖的声音:“咬着这个。”
聂葳无动于衷,仍是木然。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。
一把利刃逼近。
聂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方。
利刃在他的上方。那个声音再次响起:“痛就喊出来。”
衣袂被撩起,。利刃高高举起,下去。
一声凄厉的叫喊。昏沉的天花板旋转着压了下来。
伴随着沉重的巨响,布满霞光的天空被厚重的宫门挡在了外面。
……
树林。
红叶飘落,似蝶儿纷飞。
一大一小两个身影,一样的白色,一样的衣袂飞扬。
萧声熟练,却无平淡如水,不见情感。
六岁的司马遹认真地吹着竹箫。
聂葳持玉箫背对着他,迎风而立。玉箫上的白色穗花随风舞动。
箫声突然中止。
聂葳:“风动,心却不能随风动。”
聂葳回头,看见司马遹沮丧地低着头。
聂葳走过去,单膝跪在他的面前,慈爱地:“怎么了?”
司马遹:“遹儿永远也吹不了师傅这么好。”
聂葳:“乐可以支撑人的信念,人也必须给乐注入信念。你吹得很好,而且可以吹得更好。告诉你的箫,告诉你的乐。”
司马遹:“师傅告诉玉箫的是什么?”
聂葳摸摸他的头站起,手指尖拂过玉箫,拂过白色穗花:“我曾今试图抛弃、试图毁灭的一切。”
落叶纷飞。
落叶间,聂葳吹起玉箫。
司马遹专注地聆听。
一大一小两个身影,红叶飞舞的世界。